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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線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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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娘子雖然受了驚嚇,但見女兒好好地站在那兒,心裏便猛然落下了一口氣,才上前要說,就見面前的人軟軟地倒了下去。嚇得她三魂丟了七魄,無為卻說“無礙,這是脫力了。大頌文是很費精神的。歇上幾天就好。”

徐娘子聽他說沒事,才微微松了口氣,但問:“道長說的頌文是什麽?”

無為含糊地說:“是驅邪的。”

“她,她自來從沒離過家,家裏也從沒這些東西,她又如何知曉?”徐娘子萬分緊張。

“大約是夢中神授?”無為想了想說。這樣的事並不少見。要不然根本沒法有別的解釋。

徐娘子問:“夢中神授?聽聞京都有個鹵子狀元,配料是夢中入一市集,十五文錢叫了碗鹵肉,醒來還口有餘味而得來。小女便似這種?”

“莫約是如此。”

徐娘子怔怔:“我還當那店主只是噱頭來的。”對道士的話十分信服。回過神宋嫫已經跑來,身上全是灰,想必剛才也是昏厥了過去的,現在還神色惶惶,陪著徐娘子把湯豆擡回車裏,又連忙去張羅清點人數,查看仆人有無傷患。

無為身邊的小道臉都是唰白的,方才他躲在無為身後才沒有受難,但眼見過這些人倒地昏厥,後起身發瘋,再倒地昏厥,再起身發瘋,實在是受了驚嚇,現在雖然沒事了,也緊緊跟著自家師兄半步也不離。

為使人群心安,無為又畫了些符,使下仆貼在車上、燈上。

稍微修整,隊伍就立刻重新上路。這大夜裏的又是荒山野嶺,剛才還發生過全體昏厥發瘋的事,誰在這裏也不敢多逗留。

隊伍一開動,便像後面有鬼追似的,恨不能腳下生風一步千裏。

等到終於看到客店的燈火,悶聲急行的隊伍才算有了些活氣。

店家一看是大生意,熱情極了,跑前跑後地跟著張羅。

終於安頓了下來,徐娘子叫人擔熱水來,給湯豆梳洗。

春夏在一邊幫她掌燈,她仔細地擦拭了女兒的手腳,罷了看著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,沈沈睡著的女兒,一時心裏發酸“她生來就受苦,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。別人都好生生,怎麽就我的女兒倒黴呢?我真是恨不能替她生受了,可又偏偏替不得。”

宋嫫打理好其它的事上來,見到連忙勸慰。只是又不得不憂心“怕府裏其它人知道了,要拿這個來說事。說是小主人不吉利,連累身邊的人之類。”

“誰敢!”徐娘子壓低了聲音斥罵。緩一緩又還是說“你記得去告誡他們,回了京都府裏誰也不許胡說!要真是有風言風語,頭一個就找他們的不是!”

宋嫫連忙說:“已經吩咐過了。”

徐娘子抹淚,想了想,這樣也不是辦法,終於狠了狠心,說“要是做道士能好,那便給她做道士去吧。”

宋嫫也陪著難過起來。

原先還怕人把自己女兒哄了去,晚上躺到了床上之後徐娘子左思右想,又開始覺得去了觀裏也好,只要人能平安,有什麽豁不出去的。

可又擔憂起來。要是清水觀不要可怎麽辦?

第二天見到無為,格外地殷勤,生怕仆人怠慢他。

早上用飯起,就開始不停地打聽觀裏是什麽樣,觀主怎麽樣,師兄弟們怎麽樣,有沒有坤道,住得怎麽樣。平日需得做些什麽功課。

湯豆迷迷糊糊都聽到她在和宋嫫沒頭沒尾地在商量這件事。

宋嫫說:“聽無為仙長這麽一說,卻是道觀老舊,又潮又破,還不好修繕了。既然日前今上都曾說要賞了銀錢重修觀主卻都是婉拒了。我們說要捐修,觀主也肯定不答應。”

遲疑“要不?奴婢先去探探口風,總不好叫五姑娘住在那種地方。老梁上掉蛇也是有的,嚇也要嚇死了。萬一再咬上一口!”

徐娘子嘆氣:“還問什麽?要是今上的面子都不賣,卻應了我們,就是他點頭,我們都不敢呀。”又說“每年還要出門游歷。我聽說,車也不坐,馬也不騎,就背個行囊舉個破蟠,往偏遠處四處游走。頂多再帶個打雜的道童。”想想都心肝疼“姐兒怎麽受得了。她生來,大風都沒有吹過一陣的。路都沒自己走過什麽。”

又說觀裏的人事:“觀主道號知非,今年七十有八,身體康健,共收了四個徒弟,無為是老四。前面三個,一個在宮中,一個已經歸家,一個常年在外行走。如今觀中,除四個大弟子外,小道有九、十人,但女弟子是沒有的。”深為煩惱:“這豈不是不便。”

宋嫫說“不然……咱們在京都城裏挑一個好地方,給修個道觀?……這樣咱們五姑娘離家也近,行事更比深山裏要方便。只是這樣一來,便花費的銀錢要多一些。”

徐娘子到是不在意這個“那能花得幾個錢?只怕觀主不答應。”皺眉“再說,這麽大的陣仗,那觀裏其它人怕要排擠她。”

八字還沒一撇,就已經計劃得老遠了。

中午湯豆飯在車上用,春夏扶她起來,她迷迷糊糊地閉著眼睛,吃了點,倒頭又睡。

湯豆覺得自己長這麽大,就從來沒有這麽累過。這種累,還和學院操練一天的那種累完全不一樣。完全就是打不起精神,只想睡覺。甚至睡著了,連夢都不做。

就這樣一路睡到了京郊。精神才好一點。

因要入城,車隊在城外的徐娘子陪嫁的莊子先呆一天。

宋嫫說“不能風塵仆仆的樣子回去。好好休息了,精神氣都好些,再入城去。不然別人要笑話咱們。”

湯豆不知道這是什麽規矩,也不知道誰會笑話自己,但入鄉隨俗。

城外的莊子又大又寬敞,要放在大災後簡直是世外桃源。莊子裏有湖,有田,還有小山,大得跑馬都要跑上半天。湯豆第一次對於徐娘子到底多有錢,有了直觀的感受。

下仆們管事並莊戶來迎時,簡直人山人海。

宋嫫說這是因為徐娘子太久沒回京都的緣故,這些人難得見主家一回。

看那些人竟然全部伏身來拜,驚得原本坐著的湯豆一下就蹦起來,一頭撞在車頂上半邊腦袋都麻了,嚇了徐娘子一跳。

之後一路湯豆都捧著撞疼的腦袋,氣得徐娘子可不知道說她什麽才好“哪裏有大家姑娘的樣子。”

她開脫說“我才多大?他們那裏面幾十歲能做我祖父母的人都有,我可怕折壽。”

徐娘子雖然覺得下仆與主家行禮是天經地義的事,可一想,又確實有些膈應,再說女兒又是一直在人口簡單的老宅那邊,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場面,也就沒再說什麽。

安頓下來之後,立刻就開始解包裹,曬衣服,燙衣裳。要戴的首飾也要挑出來。

下仆們奉著東西進進出出,忙得不得了。

湯豆假裝頭疼,躲開去找無為說話。想多打聽些用得著的消息。

她雖然嫌自己睡得太久,無為卻說這都還算快的“師父上次只做了個鎮封的小頌,就歇了一個多月。”

湯豆連忙問:“鎮封什麽東西?”

無為含糊著說“山裏的一件小事。最近不知道怎麽的,一年比一年不太平。總有些異事發生,市井間志異故事也越來越多。師父說要進‘大山’,估計也就這幾個月。”應付過去了,轉念見她精神好些,說:“你做了什麽夢,怎麽會夢到祭天地文這樣的大頌呢?”他心思單純得很,並不作它想。

湯豆楞了一下,不好回答,便問他“祭天地文,很特別嗎?”轉移註意力。

無為不知道要怎麽跟她講,想了想說“這樣的大祭文,起碼需得十萬生靈起步,還要都是枉死不甘的,與起頌之人成契後,這些生靈便結成‘大靈’,大靈是大兇大煞之物。它生來便能吞噬其它生靈為已用,越是吞得多,越是與真人無異,且它一生至死,都需供起頌之人驅使。但若起頌人不能還願,大靈則會將其吞噬,後便自歸於天地了。”

“怎麽歸於天地?化開,消失在天地之間嗎?”

無為搖頭“它就自由了。天地之間想去哪裏就去哪裏,再無拘束。”

湯豆莫明有些不安“這有些不合道理吧。”

無為卻在出神,不知道在想什麽,頓了一會突然說“我十分不解的是,既然那天夜裏真結出了大靈,那說明枉死人數眾多,可我們即沒有打仗,又沒有饑荒,更沒有瘟疫。怎麽會有這麽多怨靈?它們從哪兒來的呢?”

湯豆不知道要怎麽回答。

兩個人靜靜坐著,看著身邊綠草如蔭,各懷心事。

過了一會兒湯豆問“我讀的頌文,似乎不是常用的字。你怎麽會聽得懂?”

“這種字是我們觀中自開山師祖立觀以後就使用的文字。怎麽寫怎麽讀,一代代傳到後世來,我自然就聽得懂。”

湯豆覺得好奇。她在想,龐郎人在使用精神力上的造詣是不俗的,像什麽頌文、術法、符祿這樣手段,也更像是龐郎人的學問。那麽,會不會這種文字和讀音,其實是龐郎人的文字和語言呢?

如果說清水觀的開山師祖,是占據了人的身軀之後,卻又覺醒了一點記憶的龐郎人,那雜策的由來就很合情理——他們以前本來就是專門鉆研這些的。

她又問,這位開山師祖有沒有留下更多話。

無為搖頭:“師祖醉心於修成得道,可也不得結果,九十歲上離世而去,近大限之時,他將雜策上成仙得道的那些都撕了,令弟子不得參詳研學,說自己浪費了幾十年一生無為,已是前車之鑒,不可使後人再重蹈覆轍。雖然,後人將那幾頁都補了回來,但也只是想保存師祖手劄完整而已。之後數代,偶爾有異想天開的,也沒有一人成事。漸漸,大家也就都不再去想這些東西。每十年,觀中抄錄雜策翻新書籍的時候,這一部分也並不會再抄撰下來了。現在,大概只有原冊上還有此章節。”

湯豆想,那就只有去清水觀看看雜策的原冊才能得到更多信息。也許,在觀主身上,還能找到一些湯家的線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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